那天晚上本田菊沒有回房間,隔天早上他出發至另一地辦公,四處巡察與開會後,本田菊便馬不停蹄、風塵僕僕的回到了戰線。

隨著本田軍在太平洋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戰況越來越吃緊,糧食越來越欠缺,空襲警報越來越頻繁,陣亡將士、空襲受難的人數越來越多,甚至友方投降消息,軍方已經不再宣揚一定會勝利的口號,取而代之的是讚美著為國犧牲的烈士,以及教育國民需要為國犧牲的認知。本田家上上下下瀰漫著悲壯淒涼的氣氛,眾人皆有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婦孺們紛紛開始學習基礎的刀槍械鬥,軍方已經放話,假如敵人膽敢舉軍侵犯神聖的大和領土,本田家無論男女老少皆必須成為士兵給於迎頭痛擊。

在這個十分緊張的時刻裡,灣娘還是照舊進行農事生產,只是頻繁的空襲,破壞了大量的水利、電力設施,結果灣娘的農作收穫的產量嚴重下降。這下連灣娘想要自給自足的希望恐怕難以達成。灣娘對於天上飛來飛去丟下炸彈的飛機,恨的咬牙切齒。根據軍方指出這些空襲都是阿爾弗雷德.瓊斯這個大壞蛋主使的,真是太惡劣了,打仗就打仗,為什麼非要牽扯她的農作下水呢?灣娘暗暗抱怨,但是她沒有想到,之前本田軍機也是在別人的領地到處轟炸。

一日,當清晨的太陽昇起,灣娘照例在房間中醒來,稍做清洗後便直奔農田。敵機空襲似乎比較少在清晨中出現,灣娘想要把握難得的時間,趕快把農事做完。不過當灣娘方方走入稻田,旋即被一股拉力拉入稻穗之間。

 

「呀——」灣娘尖叫,但是很快有手掌迅速蓋住了她的嘴。
「小聲點,被人發現就麻煩了。」掩蓋灣娘叫聲的人是一個清秀精明的美少年。


「香?你怎麼忽然來了?今天沒有吃的可以給你。」灣娘看明了來者,灣娘安下心來。
放下掩蓋女孩的手,少年沒好氣的說道:「妳老是一開始就是吃、吃、吃,我是來告訴灣更重要的事情。」


「香會有什麼事情可以說的?」灣娘一點都不明白,香不過一個戰犯營的小翻譯而已。還有啥八卦可說呢?
「這幾日空襲的那麼頻繁,情報自然有管道流到我這裡來。」少年自信一笑,然後嚴正說道:「最近把吃的穿的收一收,找個本田家監視放鬆的時候。就暫時逃到附近山上避一避吧!」


「為什麼?」灣娘一臉不明所以,她記得目前香與自己好像都算是本田家的奴隸,隨便逃跑又被本田士兵捉回來的話恐怕是死路一條。
「因為本田氏即將要面臨可怕的打擊,我們就要快要獲勝了,沒必要待在本田家跟他們一起送死。」少年對著女孩一字一句說出情報,掩不住喜色。


「受到了打擊怎麼可能會獲勝呢?我們……」灣娘卻沒有注意到少年的喜悅,她擔心著本田家會受到怎樣的傷害。
「我們自然指的是以阿爾弗雷德為首的同*盟國。」少年一下打斷了女孩的發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沈下臉道:「灣,妳現在難道自認是站在本田家的那一方?不管先生了嗎?」


「不!我當然是擔心著耀哥哥的,但我現在正在本田家工作啊!」灣娘露出了猶豫的神情,當然她是希望兄長能夠平安,但是她也不希望本田家受到嚴重的傷害。
「灣,妳比我想像中還要莫名其妙呢!妳難道是奴隸當久了,連腦袋也跟著不清醒了嗎?」聽到了女孩的話語,少年放開了她的手,冷冷說道:「敵我這種事情原本就是只能二選一,絕對沒有兩者兼顧。」


「可是、可是……」灣娘低下頭,她知道香說的對,也知道香是一片好心過來找她。但是對於灣娘來說,哪有那麼輕鬆就能分的清楚的?
「灣,妳可知為何即使我在出獄後,依然處處與妳保持距離,因為就是妳這樣人人皆好、曖昧不清的態度,實在讓我無法判定立場。」少年站起了身子。斜眼看著女孩,漠然道:「罷了,妳愛怎樣隨妳去。今後我們不相干。就當我沒來找過你。」


「勸妳一句,如果妳還想回先生身邊,就別抱這種搖擺的心思回去。」轉過身,少年嘲諷說道:「不然只會多生衝突罷了。」
「……對不起。」面對少年逐漸遠離的身影,灣娘只能低頭呢喃。她知道在這非常時刻,少年這次特意來通報於她,一定冒著重重的兇險,而她竟然如此辜負他的心意。


白與黑,只能二選一。如果選擇灰色,雙方都會判定不合格。他說的話,她不是不懂。可是明白與決定是完全兩種不同的事情啊!

 

 

■ ■■■■■■■

 

自從稻田一會之後,灣娘就不曾跟香說過話了。甚至也不曾看到他的人。但如同香所預言的,那個奧熱的夏日為了迫使本田軍放棄誓死抵抗,儘速無條件投降,敵方發出了接二連三的連續攻勢,並對本田氏下達了投降最終警告—投擲大規模毀滅性武器於本田家的領土。

那大規模毀滅性武器除了殺死了大量的本田家平民外,同時也殺死了本田家上上下下最後一絲的驕傲。本田家原本打算即使全世界都與本田家為敵,他們依然要為信念奮勇抵抗到最後一刻,即使敵軍登陸於本島進行侵略,本田家的子民勢必同歸於盡,讓敵方付出沈痛的代價。但敵方在投擲下那大規模毀滅性武器之時,同時便傳遞出了訊息—「假若再不投降,敵方只好將本田氏子民徹底毀滅—輕而易舉。」


那是一個炎熱到幾乎將人烤到融化的夏天,那蟲鳴蛙聲似乎唱著末路窮途的送葬曲,古老的和風宅底瀰漫著絕望與悲憤,本田家的幹部們在會議廳裡圍繞著桌子,大家靜靜的聽著廣播放送,廣播說著不可思議的消息。驕傲的皇軍已經無條件投降,天照大神的子民已經成了落敗的一方。這件事情在8年前,不!甚至在1年前,都是大家絕對不可能會料想的到。皇軍是如此強壯又如此英勇又如此嚴守紀律,他們所信仰的大*東*亞共榮主義又是如此正義而光輝燦爛,為什麼上天並沒有站在本田氏這邊呢?不!他們不能相信!這殘忍的現實比任何的夢魘還要讓那些帝國子民還要無法接受。

那些自從西化維新後沈醉在帝國美夢的子民素來懷著瞧不起亞*洲其他國家的心態。他們認為亞*洲充斥著未開化的下等人類,故亞*洲的未來必須由帝*國來領導,而現在無條件投降的羞辱現實使這個美夢徹底成為笑話一場,他們卻沒想到在近百年前,在海之對岸的眼裡,他們口中神聖的大和領土,只是野蠻的倭寇之國罷了。

聽完廣播,許多人開始掩面哭泣,甚至有男人當場發瘋發狂。在許多嗚咽的哭泣聲中,灣娘卻是當場鬆了口氣,如釋重負的輕鬆。這下太好了,總算她去農田幹活的時候,天上不會掉炸彈下來。耀哥哥與本田菊也不會繼續拼個你死我活,雞蛋、稻米、蔬菜、豬肉都可以正常買賣了,在死傷更多人之前,戰爭總算結束。太好了!


「妳笑什麼!」橫濱弟弟走到灣娘的面前,拍桌大喝道:「聽到這樣恥辱的宣言,妳居然在笑!到底有沒有廉恥!」
「咦咦。對不起!」灣娘連忙掩住了臉,她剛剛不自覺臉上露出笑意了嗎?她沒有注意到。


「橫濱!你最好注意你的用詞。」神奈川站起了身子,眼鏡背後的眸子冷冷冰冰看不出情緒。他淡淡的說:「我們已經戰敗了,而她卻是同*盟國的戰勝者。她自然笑得很開心。」
「灣!原來從頭到尾妳就巴望著我們快點失敗投降嗎?虧我把妳當作是朋友,我真是看錯妳了!」橫濱弟弟聽了神奈川的話語,越說越氣憤。假如灣娘是男人,他說不一定已經撲打到灣娘身上。


「不!我不是這樣想的……」她只是高興戰爭終於結束了啊!但面對整個大廳本田家幹部們充滿懷疑與猜忌的眼神,灣娘後退了幾步。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等等!領導已經宣布了投降的命令,我們應該服從。不可多生事端。」橫濱小姐迅速的伸手擋在灣娘面前,她以絕對不允許別人反駁的口氣說道:「同*盟國應該很快會派人來迎接灣娘。在同*盟國的使者來之前,先讓灣娘待在房間裡等待吧!由我來監管。」


「橫濱小姐說的沒錯。請把灣大人帶出去吧!」神奈川特別對灣娘用了敬語,十足的譏諷。接著神奈川又說:「灣大人已經是我們這裡地位最崇高的人,請帶她到最高級的房間居住。不可讓她繼續待在菊大人的臥室裡,免得引起誤會。」


「灣!這邊走吧!」橫濱小姐急急忙忙的將灣娘帶離了會議室,送往本田家最高級的西式客房。她一邊牽著灣娘的手,一邊安慰她說:「別在意了,那群男人只是聽到投降所以一時發了失心瘋罷了。女生有誰不高興戰爭結束呢?」
「我……我沒有希望本田軍落敗投降。」面對好友的安慰,灣娘只覺得又心酸又感動。她還想解釋,卻被好友打斷話語。


「灣,你不用說了。我們是好朋友,自然明白的。」說著說著,橫濱小姐做了個手勢,嘆氣道:「以後,我那個笨蛋弟弟也會明白的。」
「謝謝。」灣娘擠出了一朵笑花,然後很快她想到了一件事情,她跟橫濱小姐央求道:「假如我一定會被送回同*盟國的話,可不可以讓我跟菊大人道別。」


「這……我盡量,盡量幫忙。」橫濱小姐只能苦笑。其實她對於灣娘的請求沒有太大的把握。畢竟本田家剛剛宣布投降的現在。她真不敢想像未來會變成如何,甚至不敢預料本田菊的生死。
「拜託了。」灣娘深深的向橫濱小姐鞠躬。


關於本田菊的事情,自從進入了高級客房居住開始,灣娘就不停的擔憂著思考著,她現在終於明白了那晚月夜本田菊玩笑的真正意思。而她同時也發現自己那時給了本田菊多麼殘酷的答案。那時候的菊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跟她在月亮下說話呢?一想到這裡,灣娘心痛如絞。她一直以為本田菊是絕對不會失敗的強者,她也一直認為本田菊根本不需要她,但顯然那只是她的一廂情願,企圖逃避那個男子的軟弱之處罷了。而菊,現在他人在那裡?是否平安?現在處於絕望而困頓的他又會如何想她呢?假如那時候,她有過去緊緊抱住他就好了。假如那時候,她不要只顧抱怨看月亮好無聊這種愚蠢的話就好了。

許許多多的疑問後悔煎熬著灣娘,她每天醒來便不停的在客房繞來繞去,反正自從本田家投降後,她暫時獲得了無限的自由與免於工作的權利。


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等到本田菊返家的時刻。聽聞這個消息,灣娘非常歡喜,接著就是無比的驚恐,因為本田菊是負著重傷,整個人橫著被抬進病房。本田家的混世魔王大阪已經在南洋失蹤月餘,而神奈川在宣布投降的三日後自願背負起所有戰爭的責任而消失。在許多士兵死傷、失蹤、切腹自盡的悲慘消息中,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京都爺爺在緊急時刻重新出山與同*盟國談判,並一肩挑下主持起本田家秩序的責任。


想要去探病,但是灣娘完全不得其門而入。儘管本田軍已經宣布投降,並且一切接受同*盟國的接收與管理,但是本田菊的病房前還是被舊屬進行了重重的防衛。橫濱弟弟便是其中護衛的一個,那天在會議廳對灣娘拍桌大喝後,他現在完全不給灣娘好臉色看。一副已經將灣娘當作是同*盟國的一方。看到徘徊在病房附近的灣娘,橫濱弟弟除了「請離開」還是「請離開」。


本田菊傷的有那麼嚴重嗎?灣娘煩惱得不得了,無論如何拜託哀求,橫濱弟弟依然不為所動。後來灣娘拜託了橫濱小姐傳封信給本田菊。灣娘相信,假如在病房中的本田菊說要見自己,橫濱弟弟也無法阻攔。但是橫濱小姐出了病房,並沒有帶來灣娘可以進入病房的喜訊。她只遞給了灣娘一張本田菊回復的紙條。


「此後陌路,如君所願。」
灣娘根本無法想像—此刻,本田菊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寫下這8個字?


「不!不!不!我不是期待著這樣的結果!」灣娘看到那熟悉的筆跡,整個人一下崩潰,瘋狂在病房門前大吼大叫。
「灣!灣娘!」橫濱小姐連忙捉住灣娘的手,急急說道:「小聲點,這裡是病房前。」


「讓我見本田菊一面!讓我見他一面。」灣娘再也止不住眼淚,她甩開橫濱小姐的手,直接撲向病房門板。
「姊姊,請把貴客帶離病房,本田菊大人傷體未癒需要靜養。」橫濱弟弟用力的揪住了灣娘的手,一把將她甩向橫濱小姐,然後冷冷的說道:「灣娘小姐還要對菊大人說什麼呢?已經獲勝了還要繼續羞辱他嗎?請離開!讓菊大人好好養傷。」


「不!我不要走!請我跟菊見面!」灣娘淚流滿面。但是橫濱小姐緊緊捉著她不放。
「噓!先走吧!先不要在這裡鬧了。」橫濱小姐用力的架著了好友的手臂,連拖帶拉的將灣娘帶回了高級客房。儘管灣娘哭著說要見菊大人的模樣非常可憐,但是既然菊大人拒絕會面,一直病房前吵鬧對於灣娘反而不利。這裡畢竟還是本田家的勢力範圍。


「嗚嗚嗚嗚……我真的,真的不是期待這樣的結果。」在西式客房裡,灣娘哭倒在床上。即使灣娘一直希望戰爭趕快結束,即使灣娘希望兄長不再受人侵略。但是那絕不代表灣娘希望本田菊受到傷害或是日後自己徹底與本田菊一刀兩斷。
「別哭了……我知道!我知道!乖!下次還有機會的。等菊大人傷勢好一點,他一定願意見灣娘。」面對傷心欲絕的好友,橫濱小姐只能在旁邊安慰著。


儘管橫濱小姐與灣娘都認為那只是本田菊一時情緒才拒絕會面,但是她們萬萬沒想到。那張紙條竟是本田菊立下的堅定決心。

在同*盟國過來迎接,灣娘離開本田家之前,那段日子裡灣娘完全見不到本田菊。

而同盟國在這段日子,已經確定了灣娘要由王耀迎接回去。

自此之後重重阻礙,未來的他與她,真的是從此陌路了嗎?

 

 ■■■■■後記

 

其實有些東西鴨子沒有仔細寫出來

據說在投降的那時候,灣家的大人與老人都因為長久以來忍耐與等待的勝利而喜極而泣,而20歲以下的年輕人個個悲傷到不可置信的哭成淚人兒

很矛盾吧XD

無條件投降對於喜愛和平的灣家人或是依戀耀家派的人是遲來的正義

但是那卻也是信奉著大帝國主義派的人,最沈痛的惡夢,尤其灣家又馬上被菊家以近乎燙手山芋的方式丟出去

據說戰後灣家那短暫的時候,還蠻混亂的,因為之前有部分菊家人仗著殖*民者的身份壓榨著灣家人,雙方都存有大量積怨。所以確立菊家投降後,灣家部分地方掀起一股報復的風潮。幸好大部分的灣家人是理智的,所以並沒有引起大動亂

 下一章就是耀灣的場合了—【章70】僅存勝利的輸家

話說這段歷史鴨子相當嫻熟,嫻熟到不用查資料可以立刻動手寫

問題是,越熟的歷史反而越難成為寫作素材呢,大概是因為寫故事還是必須有些想像的距離美感吧!

真是矛盾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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